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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递小子陈思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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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签了回单,抬起头递给他,说,谢谢。
  
  不,不客气。他的脸竟然红了。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清秀的眉眼,有着属于少年的羞涩。
  
  新来的?我打趣。以前来送快递的是个神情很严谨的中年人。他点点头,说,第一天上班。脸依然红红的,有些紧张。
  
  我笑着说,去忙吧,这边没有事了。
  
  他才意识到可以走了,慌忙把回单收进包里转身朝外走。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在包里胡乱摸了半天,摸出名片小心翼翼放到桌上说,姐,我负责这一片,以后需要的时候,随时给我打电话。
  
  这几话大抵是背诵下来的,说得流畅却有些慌张。只是这声姐,叫得真诚亲切。
  
  我点点头,依然微笑。他脚步匆忙地离开,大大的包在身后一甩一甩。
  
  我拿起桌上的名片,陈思危。居安思危,莫非是双胞胎?随手将名片塞进抽屉中,拿起桌上他送来的包裹。是童落的礼物,明天是我生日,他在美国。礼物是早就买好的,嘱人在这一天送来。
  
  童落的细致,是我离不开他的原因。虽然我知道,我们永远不可能有结局。
  
  礼物是最新款的APPLE手机,市面还不曾见,不久前在广告中看到时我说,好漂亮。他便记下了。
  
  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童落去了半个月,也该回来了。
  
  2
  
  再见到陈思危并没有隔太久,童落自美国回来后的第二天,我们还不曾见面,他的新礼物便快递过来。
  
  童落从不曾亲手送东西给我,但他常常送我东西,我觉得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亦喜欢他在快递单上龙飞凤舞的签名,让我欢喜的两个字。
  
  陈思危已不再那么紧张,想必是已经适应了。甚至主动搭讪,好奇地问,那么近还要花钱快递?为什么不自己送来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笑,说,那你们还有业务可做吗?
  
  他也好似觉得唐突,耸一下肩,伸手挠头。
  
  我收好东西再次谢他时,他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
  
  我看着这个羞涩的男孩,忍不住开玩笑,思危,你是否还有个双胞胎的兄弟姐妹叫陈居安?
  
  啊,你怎么知道?他说,我哥哥叫陈居安。
  
  看他吃惊的样子,真是个小男生,还为这样的事一惊一乍,眼神里充满敬慕。
  
  童落的新礼物是香水。我并不用香水,他说,女人即使不用香水,也需要有的。
  
  其实并不知道会和童落走到哪一天,又会用怎样的方式去结束。放眼望去,没有谁比他更好,没有谁带我朝外走,而我自己,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放弃。就这样耗着,索性也不去想,既然是爱,走到哪天算哪天吧,就当多出的那些天是赚的。
  
  我爱这个男人。即使这样的爱情是毒药,我也习惯了饮鸩止渴。何况还那么甜美。
  
  以后时常会见到陈思危。童落会在所有的节日送礼物,若没有节日,也会有鲜花。
  
  有一次,陈思危无心地问,怎么人家老送你东西你却不送他呢?
  
  我笑笑不说。陈思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以后绝不再提。
  
  如此来来往往,和陈思危倒熟悉了。他家在城郊,哥哥读大学,他自己不爱念书,没有考上,跑到城里找工作。没技术没学历,只能做跑腿的活。
  
  3
  
  一段时间后,有几次过来送东西,他的眉头总微微簇着,嘴巴半开半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问他,思危,工作不顺心?
  
  不是不是。他急急否定。没什么事。
  
  但分明有心事,走到门口又顿一顿,转头看我一眼,似乎有话要说,磨蹭着不走。
  
  我一把扯住他说,思危,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个送快递的男孩,有纯真的眼神,我觉得他有点像我弟弟。
  
  真没事。他的眼神慌了,低下头,却还是不走。
  
  我看着他。他终于低着头小声问了我一句,若慈姐,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谁?我愣了一下,又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童落。
  
  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陈思危还是低着头,说,随便问问,若慈姐,我走了。
  
  他消失在楼道转弯处。这个叫我姐的男孩到底想说什么?
  
  后来陈思危再来送东西时,话少了。也就是三两句职业用语。
  
  因为不明白他的心思,又有点怕这个年龄的男孩会动别的念头,索性跟着他沉默。我签单,说谢谢。他接回单,说不谢。然后就离开了。
  
  转眼春节临近。2010年的春节亦是情人节,放假前两天,意料之中地收到童落的情人节礼物。让我稍感意外,是两条名贵的铂金手链,同样的款式和型号。放在两个首饰盒中。
  
  将两条同样的链子在手中摩挲许久,猜测童落如此赠送礼物的含义。没有想出来,打了电话过去。
  
  一如既往,他叫我宝贝。我问,怎么会送两条一样的链子?
  
  那端略有停顿,很快便答,那款手链一共两条,他不想有别的女人同我戴同样的。
  
  我也微微停顿,说,我爱你。
  
  4
  
  戴着爱的手链过了新年。回来上班的第二天,有人敲门,请问是李若慈小姐吗?
  
  我转回身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穿着快递公司灰红相间的制服,手里捧一束百合。自然是童落的问候。我将花接过来,说谢谢,问,陈思危呢?他不负责这个区域了?
  
  他不干了。他平淡地答,年前送东西出了差错,弄丢了客户的一条手链,赔了三个月的工资,然后就走了。我怔住。
  
  送快递的人已经离开,我站在桌前被定格一般动不了。
  
  一次次,陈思危的欲言又止。陈思危奇怪的问题。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链。童落完美的解释。陈思危制造的差错……电光火石间,所有一切串成了一个完整真相。
  
  快递小子陈思危,一次次要告诉我童落送出的礼物中,我并不是唯一的接收者。可是他怕我伤心,想说又不敢说。最后一次,同样的礼物激怒了他,这个单纯的男孩把童落送给另一个女子的两条手链,全部交给了我。
  
  这个叫我姐的男孩,用丢掉一份工作的代价,换来我的醒悟。
  
  衣衫底下,腕上的链子灼灼璀璨,在那一瞬间刺痛了我的眼。三年的情感纠葛,竟然以这样的方式了断。我欲哭无泪,却又存了一分庆幸,庆幸我没有在一个男人的情感游戏里继续走下去,而带我出来的,却是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孩。
  
  翻出陈思危的电话,拨过去,是停机的提示。他是不想我找他吧,怕我会尴尬。是这样吗?
  
  黄昏,我将那两条同样的链子丢进护城河,将童落的号码从生命中删除。华灯初上,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其间,有穿着灰红相间的制服的男孩骑着电动车飞快驶过,消失在人流中。
  
  陈思危。我默然呼唤这个名字,终于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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