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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与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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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倾尽全力,才拥有了一所100平方米的二手房。远远望去,它破而丑,有点不堪入目,我还要俯首甘为孺子牛,为它背负9年的房贷。
  
  我想住雅舍,但只得陋室。虽然有《陋室铭》为我撑腰,但还是觉得沮丧。后来,读到梁实秋的《雅舍小品》,才醍醐灌顶,原来陋室也可为雅舍。
  
  梁实秋的“雅舍”,“因为有窗而无玻璃,风来则洞若凉亭;有瓦而空隙不少,雨来则渗如滴漏。”这样一所连避风雨都极勉强的陋室,梁实秋却觉得它有个性,而且可爱,并称其为“雅舍”。
  
  梁实秋在这“雅舍”里住得并不舒服。这是一家6间的公寓,他被夹在其中的第二间里。因门窗不严,故“邻人轰饮作乐,咿唔诗章,喁喁细语,以及鼾声、喷嚏声、吮汤声、撕纸声、脱皮鞋声,均随时由门窗户壁的隙处荡漾而来”。
  
  夜里有老鼠出没,“或搬核桃在地板上顺坡而下,或吸灯油而推翻烛台,或攀援而上帐顶,或在门框桌脚上磨牙”。
  
  比老鼠更烦人的是蚊子。“雅舍”的蚊风之盛,是他前所未见的,“每当黄昏时候,满屋里磕头碰脑的全是蚊子,又黑又大,骨骼都像是硬的。在别处蚊子早已肃清的时候,在‘雅舍’则格外猖獗。来客偶不留心,则两腿伤处累累隆起如玉蜀黍”。
  
  这是个可以让很多人疯掉的所在,但梁实秋却说他住得安稳,还有了感情。“雅舍”的陈设也很简陋,但他很满足。“我有一几一椅一榻,酣睡写读”,不复他求。简陋的生活自有简陋的活法,为了天天住“新”房子,他对“雅舍”洒扫拂拭,不使有纤尘;他还常常变更桌椅位置,以求疏落参差的别致,“以入我室,即知此是我室”。
  
  生活有了雅意,便少了很多不如意。不管住到哪儿,心存雅意,陋室也变为雅舍,也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梁实秋是个有雅意的人。“雅舍”的月光让他着迷,“看山光吐月,红盘乍涌,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微闻犬吠,座客无不悄然”。舍前有两株梨树,等到月射中天,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地上阴影斑斓,此时尤为幽绝。
  
  此景尚在,却少有人有此心境了。我偶尔下晚班回家,倒是见过不少在清朗月夜打牌的人,叫嚷之声遐迩可闻,真是浪费了一夜好月色。
  
  细雨下的“雅舍”亦复有趣。推窗展望,俨然米氏章法,若云若雾,一片弥漫。但梁实秋是怕下大雨的,屋顶的湿印子到处都是,“起初如碗大,俄而扩大如盆,继而滴水不绝,终乃屋顶灰泥突然崩裂,如奇葩初绽”。
  
  泥水下注,满室狼藉时,常人早已骂娘,梁实秋却欣然写出,平添雅趣。
  
  “雅舍”是一种精神,绝不抱怨,只有自嘲;“雅舍”是一种境界,身居陋室,心在天堂;“雅舍”是一种态度,笑看人生;“雅舍”也是一种生活,苦中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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