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微不足道的“事业”

小城的街角有个修鞋的中年男人，大概有十几年了，他一直在那个角落里，默默地为人们修鞋。当然，十几年前，他还比较年轻，因为腿有残疾，选择了摆地摊修鞋。十几年里，鞋摊还是那个鞋摊，位置还是那个位置，甚至他修鞋时坐着的马扎都没变。唯一变化的是他的手艺。记得当初他刚摆摊时，手艺生疏，顾客需要等上半天，看着他咬着牙、笨拙地操起针线，都替他捏把汗。他修出来的鞋也总是很蹩脚的样子，不过他态度诚恳，再加上他的腿有残疾，人们也多了一份同情，所以慢慢被大家认可了。
　　
　　如今，修鞋匠的手艺熟练多了。一双鞋子，不管是哪儿坏了，他三下两下就能修好，游刃有余。有人还拿旧鞋子让他去翻新，他也总是做得让顾客满意。多年里，他风餐露宿，几乎成了街角的一道风景。他怕耽误生意，就让老婆给他送饭。那次，他一个人埋头吃饭，他老婆在一边看着他，眼神里有疼惜。我忍不住说：“在家里吃口热乎饭多好！”他老婆竟然说：“他呀，太有事业心了，从来不肯在家里吃饭，总说，有顾客来修鞋咋办？”她的眼神里还有一丝欣赏和崇拜。事业心？我哑然失笑了。修鞋，也是事业？
　　
　　小吃一条街有个做“老婆饼”的外地男人，他租不起店面，只能在街边摆小摊。他的“老婆饼”做得好吃，所以生意也不错。我模糊记得，他来小城大概有四五年了，但还是租不起店面，依旧推着小车摆摊，几乎风雨无阻。大雨时不能出摊，下小雨时就躲到银行的屋檐下。有时看到他，会让我想起生活的艰辛。
　　
　　不过，去买他的饼，他传递给你的始终是乐观向上的正能量。他的脸上挂着笑，用带着方言味道的普通话招呼顾客，语调里是轻快和欢乐。小城里原来没有卖“老婆饼”的，他就给人们讲“老婆饼”的传说故事。每卖出一份饼，他都会说：谢谢，下次还来喽！有时遇到顾客没带钱，他就爽快地说，先拿去吃吧！有老人和孩子买他的饼，他会买五赠一。人们都很信赖他，觉得他不仅卖饼，还卖出了一份快乐和诚信。有一次，我看他忙得满头大汗，就说：“你大老远来到这里做生意，真够不容易的。”他嘿嘿地笑了：“男人嘛，总得有点事业，现在我把家乡的‘老婆饼’带到这里了，觉得自己了不起呢！”原来，他是把卖饼当作事业来做。
　　
　　也许小城的各个角落里，还散落着很多这样微不足道的“事业”，平凡卑微。他们的舞台很小很小，但是他们全情投入，倾情而舞，舞出了自己的境界。
　　
　　我以前总以为事业都是宏大的，高尚的，神圣的，甚至对社会发展都有影响的。其实，只要用心去做一件事，始终如一地付出心血和感情，就像对待爱情一样专注和执著，他所从事的就是“事业”。如若不然，即使他做的事体面或者至关重要，做的不过是“职业”罢了。也就是说，即使你位高权重，不用心去做，也会亵渎了自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