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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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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我们终于见面了!”当年,60多岁的万籁鸣含着热泪默念这句话时,没人注意到他内心奔腾起伏的情感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1961年,这位老人终于触摸到了他半生以来的夙愿:着手《大闹天宫》动画片的绘制。

彼时,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内热火朝天,厂房宽阔、崭新。每个画师面前都摆着一面镜子,有的画师效法孙悟空与二郎神的那场恶战,凶猛开打;有的学着天上的仙女,翩翩起舞。他们一边端详自己的表情和动作,一边拿捏着在稿纸上画下来。万籁鸣要是不满意,画师们就反复表演那些动作和表情,继续修改画稿。

万籁鸣自己也时常一手拿棍子,一手搭额前,做出向前探望的动作,身手异常矫健。显然,他这是在给画师们示范孙悟空的动作,在引来哄堂大笑的同时,也得到众人的赞扬:“不亚于京剧宗师演员!”

漫画泰斗张光宇为万籁鸣设计了3个孙悟空的造型,但万籁鸣都不太满意。当时年仅25岁的严定宪,重新将孙悟空打扮了一番,反反复复修改了几十次画稿,最终诞生了全新的美猴王:红鸡心脸,绿眉毛,鹅黄上衣,虎皮短裙,红裤黑靴。

“神采奕奕,神勇矫健。”万籁鸣赞叹道。当时的万籁鸣,也暗自进行着蜕变,他正在褪去对西方动画片有意无意的模仿。孙悟空的形象,已经在万籁鸣心中孕育了几十年;此时,不可遏制的创作欲望越发浓烈。万籁鸣也很清楚,作为中国动画史上第一部彩色长片,《大闹天宫》需要进一步探索民族化的路径:如何在动作、表情、语言、性格、背景、色彩襯托和烘染,乃至思想内容上,体现中国风格。

这也是共和国一代动画人漫漫求索的真实写照。动画片终究是个受众窄小的艺术领域,然而,一代动画人所凝结的心血,俨然如融入一场大合唱,与所有行业共生、共振。他们无不在各自的领域肩负着一个共同的使命:对民族化的探索。

《大闹天宫》的诞生

20世纪60年代初,全社会都洋溢着社会主义建设的巨大热情。文艺界同样如此。

此时的万籁鸣,头发已花白,但他还是亲力亲为,没日没夜地打磨剧本,还独自完成了整部电影的分镜头设计。尽管已过耳顺之年,万籁鸣仍感觉不到衰老,他如同获得了新生命一样,干劲充沛地全身心扑在那只猴子身上。

画稿完成后,转战线描室,他同工作人员开始了更为精细严格的工序:将铅笔画稿描绘到透明赛璐珞胶片上,并以颜料着色。人物的每个线条都得丝毫不差,否则成像后就会跳动、模糊。之后进入拍摄阶段,摄影机对准赛璐珞片,一格一格地拍摄。

算下来,《大闹天宫》整部电影的画稿有厚厚的12本,一共7万多页,仅绘制就占去了两年时间。“多么像一栋高层建筑所使用的砖头数。”万籁鸣在回忆录中自述道。孙悟空拔毫毛分身的戏,镜头仅有四五秒,画稿却要100多张。

为了抓住民族文化的精髓,万籁鸣的团队还冒着严寒,走访了各地的园林、庙宇,收集壁画、雕像和建筑方面的素材。在北京西山碧云寺,他们被一尊观音的莲花座吸引,临摹了一个立体的浮雕云纹。这也解决了创作团队所遇到的一个难题:先前绘制的云朵有如一团棉花,怎么看都像是来自美国和苏联的动画。有此浮雕云纹,难题就解决了。

在《大闹天宫》的制作过程中,最为后人所称道的,正是前文所述的“对镜临摹”。导演万籁鸣要求严格,要把我们民族最习以为常的动作、表情融入动画人物。动画形象是虚构的,但在表情达意上,它们必须像人,而且要像中国人,如此才能贴近民族心灵,引发国人的共鸣。

万籁鸣致力于将猴、人、神三者融合于孙悟空这一形象,因此借鉴了很多民间猴戏,也看了各种京剧选段。而《大闹天宫》中玉皇大帝、太白金星等造型,不仅吸收了民间戏曲元素,还从剪纸、雕刻、手影、木刻、年画等艺术形式中汲取了养分。作品中那恢宏奇幻的背景,则是在中国绘画的基础上,佐以西洋水彩和水粉画技法,创造出逼真、诗意而又光怪陆离的神话氛围。

历经四五年的艰苦创作,20世纪60年代伊始《大闹天宫》诞生,这也是万籁鸣“怀胎”20多年的“孩子”。约20年后,万籁鸣还能清楚地记得试片时的情景:黑暗中,每个人都屏息凝神,他却焦躁不安,直到孙悟空出现在银幕上。那只猴子活生生的,一直在笑,而他一直在流泪。激动的泪、喜悦的泪,自腮边不断滚落,他不停用手帕去擦拭。

“孙悟空,我们终于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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