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文摘人物

割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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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苇子是生产队的大喜事儿。
  
  苇子园在县城东北角。发芽时是一眼看不到边的嫩绿,继而是涂了蜡一样的翠绿,再而就是凝重的黛绿或墨绿了,这时的苇子园最有生气,远远望去,就像海水一样在阳光下涌动着,一会儿倒向西,又一会儿倾向东……
  
  苇子园是小城的一景,让清清河水绿了,让河边土地绿了,让小城人心绿了,绿得水灵而厚重。夏秋之交,苇子园最美。苇因水而媚,水因苇而澈,自有许多的韵致。若是月夜,那风清苇动中便是满目的婆娑之姿和朦胧的诗意。蛙儿在清晨或傍晚唱得最欢,如同金属的奏鸣。看守苇子园的老人,在苇岸上垒一座坯屋,屋前的棚架上,爬满南瓜、丝瓜和葫芦青青的藤蔓。门前的石桌边,总是蹲着那只竖直了耳朵的老黄狗,时时都伸出好长的舌头警惕着过往的行人。老人时常是巡视一番之后,就甩出长长的鱼钩静静坐了,让悠闲的时间去逗那馋嘴的鱼儿。这时,那绿苇红日和土屋老人,就活脱脱一幅好看的画儿了。
  
  小时候常去苇子园里掐水芹菜。水芹栖水而生,绵延茂盛,不一会儿就掐一大篮子,回家腌了就能下饭,比家芹的味道要烈一些厚一些。掐了水芹菜并不急着回家,总喜欢坐在老人屋前看飞来飞去的鸟儿。那鸟儿唧唧喳喳开音乐会似的。鸟儿站在苇梢上时,就随风摇动起来,像荡秋千,一摇一摆中会扑扇着翅膀,或箭般冲上天空,就像蓝天下一朵朵飞翔的音符……
  
  苇子园里有好多的趣事儿,但我记不大清了,记得最清楚的就只剩下割苇子了。
  
  割苇子前好几天生产队就要下通知。于是,左邻右舍都一片嚓嚓的磨镰声。这时,人们的脸上都一片喜色,连走路的脚步都比过去有劲儿,连彼此招呼的嗓门儿都比往日响亮,连那些弯着腰的,拄着拐棍儿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也都十二分地精神了。
  
  于是,小街东头那个铁钟当当一响,街道里就响起扑扑腾腾的脚步声,一拨一拨儿涌向苇子园,继而那高高胖胖的苇子就被镰刀刷刷地放倒了。然后被一捆一捆运到路边儿的大马车上,一辆辆都装得小山似的,车把式拿长鞭在空中“叭”一声甩个炸响,再一声“驾——”就有了“”的马蹄声。
  
  这时候,生产队部的大院里已支起几口大铁锅。锅里炖着肥猪肉肥羊肉,一溜的大案板前那几个壮实的大婶儿正擀着宽宽的面片儿,每个人的脸上都淌着汗水,也淌着快活的笑容。院子里不一会儿就挤了一堆的小辫子,一堆的煤火盖儿,一双双馋猫一样的眼睛。于是,大婶儿就朝这些娃娃们喊:“起起起,还不到吃的时候哩,急啥?一边儿去。”话虽这样说,可刀下却刷刷刷几下,一人一小块肉就塞娃们嘴里了……一到割苇子的人回来,那就真的是热闹了,全队的大人小孩儿都拿着碗筷去会餐。这时候,人人都可以放开肚皮吃,没有任何限制,一个个直吃得肚子溜圆,还不停地打着饱嗝儿。这时满街都是诱人的香气儿和快活的笑声,说是比过年吃得都过瘾,要是天天都这样可就共产主义了。但这会餐只有两顿儿。于是,割了苇子的人们就开始盼着来年割苇子的时候了。
  
  割苇子,是我们生产队的一件大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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