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文摘人生

追悼会上有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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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人传统思维里,死亡意味着生命的毁灭与终结,随之而来的是对死亡的恐惧和追悼会上的哀伤。我在国内医院工作十几年间,看到病人病愈出院,便会发自内心的喜悦;看到病亡者家属痛哭,也忍不住伤感和哀叹。年复一年,我那颗鲜活敏感的心渐渐被轮替的喜乐和悲伤折磨得疲惫,黯淡起来,蒙上了混沌不清的膜,让我常陷于思考“生与死”的怪圈。
  
  移居加拿大后,那一年8月,我们收到居住于卡尔加里市干妈的电邮,得知她的丈夫去世了。尽管他已经八十九岁,并患骨癌一年,可是,他多年来如同父亲般对我的关怀,让我不愿意接受他去世的现实。我们一家穿着素装,驱车三百多公里,赶去参加老人的追悼会。车窗外夏景如画,收音机播放出美妙的古典音乐,可我们的心却是沉重的,充满悲伤。一路上谁也不想多讲话,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哀悼善良的死者。
  
  进入开追悼会的教堂,我很惊讶:讲台上摆满了他们后院摘采的鲜花,一张精致的桌子上摆着跟随逝者八十年的小提琴,还有以前干妈与我们旅游时买来送给他的小提琴图案的毯子。来参会的亲戚和朋友们穿着正装,女士们的衣服整洁鲜艳,男士们也如同往日参加礼拜般,穿着西装或衬衣。大家有说有笑,仿佛不是来参加追悼会,而是来参加一个欢乐聚会。
  
  牧师以喜悦的语调赞扬死者生前的优点;逝者的家属为大家表演了家庭歌曲,以歌声缅怀逝去的亲人;朋友们则以轻松诙谐的语调讲述死者生前的小故事。那歌声,那幽默和轻松,让整个教堂不时发出善意的笑声,这笑声打破了我对死亡特有的“怨恨城堡”,产生了新的迷惑。
  
  追悼会完后,在教堂的餐厅有个小型茶会。会上,大家边欣赏逝者生前照片,阅读他的手稿,边微笑着向死者的妻子问候。只有我们唯一的华人家庭是带着沉重的心情和泪光向她問候。没想到,干妈对我们说:“不要伤心,那是喜悦的事,他是去了天国。”
  
  追悼会后,她带我们到他的墓地,疲惫而又平静地说:“他的肉身埋在地下,真正的灵魂已到了天堂,所以不必去拜那会腐烂的躯体。我们种下了一棵松树,树旁立了个刻着他名字的小碑牌,以作纪念。”
  
  追悼会上的笑声,教堂里的情景,以及墓地前的话语,震撼了我把“死亡”与“悲哀”紧密联系的惯常思维。我不是哲学家,也不是宗教家,更不是医学家,无法解释“生命和死亡”之间的必然和非必然联系,然而,我坚信:如果人们能笑迎新生命,笑对死亡,感恩生活,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追悼会上的温馨笑语,饱含了超然与神圣,是对生命与死亡的尊重。生,固然可喜;死,也应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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