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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人生的美文欣赏:烟起烟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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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世事无常,却又有些端倪,人生总是这么的捉摸不透,下面我们一起看看这篇《烟起烟又落》。

感悟人生的美文欣赏:烟起烟又落

俗话说,三岁看大。

我就属于那种一眼便能看出没多大出息的熊孩子。一个“盼”字,基本勾勒出了我的童年状态,盼好吃的、好玩的、稀奇古怪的。常与儿伴聚在生产队公房前的矮墙上,讨论如何快点长成大人,越讨论越觉得过得好慢啊,臭小子们活得挺受煎熬。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少年的时间是用来挥霍的。

真正感到时间分分秒秒从指缝中真实流走时,早已越过不惑之年。四十年仿佛是飕然间的事,孩提儿伴眉宇间的稚气尚在心底,见面时却已背露驼峰,鬓生华发,黄口小儿眨眼间变成了眼前的黄脸老儿。一路走来,能让你魂牵梦萦的人,往往并不是成人后关系有多紧密的人,而是几十年来鲜有往来的儿时玩伴。

“刺五加”,我儿时伙伴,皮肤黝黑,身体壮实,比起我们几个同龄伙伴都要高出大半个头。最引起大人同情的是他的身世,最容易得到大人夸赞的是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有大人的场合他从不吭气说话,没大人的场合,他就是我们绝对的总司令,我们一切以他马首是瞻。

“刺五加”真实姓名叫伍立民。老家的父兄辈有个爱好,就是好给人或家畜取绰号。“刺五加”的父亲爱喝酒,就给他取个绰号叫“五加皮“。五加皮原为一种药酒,现在市面上还有卖。“刺五加”则是一味中药,有追风祛湿之功效,可入药酒。村里人便把“五加皮”和“刺五加“送给这伍姓爷俩了,说是把“刺五加“泡来给他爹喝。农村人虽然没多少文化,但是给人起的绰号往往形神皆备,令人叫绝。

伍家在村里是独姓,听大人说“刺五加”的爹是从远地方倒插门到我们村的。“刺五加”的母亲从小体弱多病,好象在“刺五加”五、六岁时便去逝了。如今,我是一点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了,能有一点印象的是她一天到晚总是不停的咳嗽,很少见村里人到伍家,大人们说他娘的病会传染。

小孩子根本不在乎你这些。所以“刺五加”不管是在娘生病期间,还是娘去逝以后都是我们的头,学校里、麦田边、放牛坡儿上,到处都留下他发号施令的身影。

儿时最喜欢做的家务之一便是上山放牛。那时候,农村孩子没有学习压力,家长几乎不过问成绩,假期作业做不做都可以,全凭孩子个人兴趣,反正开学时大家的作业本早就没影了。早上九、十点钟,在太阳照射下,山乡水气隐隐升起,胡乱吃点剩饭剩菜,如果没有剩饭菜只好空着肚皮了。儿伴们一个个赶着自家的大水牛、小黄牛浩浩荡荡上山了。每个人都会背上半书包土豆,这是我们的午饭。放牛场有好几个,由各生产队的孩子王决定在那个坡头放,我们的孩子王当然是“刺五加”了。我喜欢到一个叫大坡上的地方放牛。老家海拔高,一千七、八百米,气温低,常年平均17℃左右,多细雨,所以经常看到雨过天晴,一朵朵白云在半山上游荡,东一坨西一坨的,牛羊就在云层下悠然地啃食着百草。一只半大花狗上窜下跳执行着没人给它下达的任务,偶尔干吠几声,给宁静的大山凭添不少灵动。

那时人小,傻,看见不远处上方有白云停留,便想跑到云层里看个究竟。于是几个傻小子商定:由一人在原处看住白云,叫放哨,其余的人快速往云朵里追,追了无数次,都没成功。有一次哨兵说真的看到我们钻进云层了,可我们除了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有云的感觉。后来想了好长时间,终于想明白了,其实半山间的白云只是一个视角错觉,它其实离地面少说还有几十米。那次哨兵看到的景象是我们、白云和他处在同一水平上,白云挡在中间,看上去是我们就钻进了白云……

牛羊放进大山,不再管它。山上灌木杂草丛生,没有庄稼,除了我们本村人和牛羊狗,再无外来物品,几近原始状态,安静而祥和。至于烧土豆,那是轻车熟路了。选块平缓之地,抱些干柴、枯草架起很大一堆柴火。待旺火稍过,把土豆倒入柴火中,不一会儿,一股山野之香逐渐弥散开来,二十分钟便大功告成。烧土豆的最高境界是皮焦里融。用小石块或小本棍粗略刨去黑乎乎的表皮,便露出土豆黄中带黑的厚厚脆壳。这脆壳可是烧土豆的精华,味道奇香,入口酥脆。虽时隔几十载,每每思之津生。吃完土豆,大一点的孩子聚在一起玩一种叫“三反五反”的扑克牌游戏,不会的孩子爱去捉“叫天子”。这“叫天子”是一种灰色小鸟,一般十多只聚在一起,它会从草笼里突然叫唤着飞向空中,可惜飞不高,飞到十来米后像受伤一样直接迭向草丛,逗得稚童赶快跑去寻找,哪有它的踪影啊!不一会儿,它又会从旁边几米远的草丛里再次叫着飞向空中,一整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常常引得幼童欲罢不能。终一日,读到《逍遥游》,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暗思,小时候捉的“叫天子”,是否就是庄子笔下的学鸠呢?继而想,这是哪跟哪呀,不禁哑然失笑。

读初二那年,十三、四岁,生产队便分了土地,看得出大人们早就盼望这一天了,一改过去生产队上工时的懒模懒样,像注入神奇力量,人一下子欢实起来了。不到两年,家里的粮食多得装不下,家家户户都在添加装粮食的各式粮仓,有木的竹的,也有用石头石灰砌成的。粮食多了,老鼠也多。那阵,街上卖老鼠药的生意最为红火,随处可见。

家里没有人手,“刺五加”自然辍学了。一个赶场天,老“五加皮”从场上牵回一匹枣红马,马个子挺大,就是瘦,毛糙糙的,不禁让我想起那句老话:人穷怪屋基,马瘦赖毛长。从此,村里通往煤山和县城的马路上常常看到一马一车一少年,或信步由缰,云淡风清;或风驰电掣,绝尘而去……

只要上街给人家拉货,“刺五加”必从学校旁边经过,也必给我带回些糖果、连环画和一些连他自己也叫不准名字的东西,很少,也很旧。于是,上课时侧耳聆听马铃声是我得到的第一个强迫症。两年后,“刺五加”随父亲到另一个县城的边上开了个铁匠铺,专打农具如犁头、锄头、薅刀、镰刀、火钳等。之后,很少看到“刺五加”了。

1987年冬,收到入伍通知书,父老乡亲把我从家里一直送到乡政府。我一路回头张望,我知道,我在寻找“刺五加”。然而,终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只看到家乡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青色烟气里。

新兵当晚住在县城。第二天一大早,被接兵干部吼声恶气地叫起,吃过早饭集合在县二小的操场上,一百多人坐在背包上等待装车启程。突然,远远看到进城的马路上一个影子快速地向我们这边移动过来,渐渐地看得到轮廓,眨眼工夫,已能看清是一少年骑着枣红马狂奔。少年一身蓝底白杠的运动服,白色回力鞋。“是‘刺五’加!是我的‘刺五加’!”我的胸口像被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喉咙哽住叫不出口……“刺五加”策马从操场边飞奔,快到操场尽头才发觉我们这帮新兵队伍,急忙把马勒住,马儿不停地倒退,一边打着响鼻。我对着“刺五加“又跳又挥手,“刺五加”也看到了我。可是,我们已经在组织登车了,“刺五加”只好牵着马在操场边不停地移动,好找角度看到我。汽车缓缓启动,越走越快,只留下孤单、桀骜的“刺五加”站在操场边上更远,更小,更模糊……

再次见到“刺五加”已是十年后了。那次从部队回老家探亲,刚到家的第二天中午,众多亲朋聚在家中正准备吃饭,远远地听到有人直喊我的乳名。众人寻声看去,一带着墨镜的瘦高青年正向我们走来。年青人西装革履,手里还拿着像砖头一样的大哥大。我知道是“刺五加”,我们重重打了对方一拳,俩人紧紧拥抱。

“刺五加”发了!这次回村,一来当然是看我,二是要把他家的老房子推了重建。两个月后,第一个在村里修建了两层小洋楼,还把底楼的两间房无偿借给村委会当办公室用。老“五加皮”看不惯儿媳妇,新宅建好后就没回城了,继续种他的庄稼,喝他的泡酒,红光满面的。村里不管谁家有大小事情他都要上前帮忙,喝麻了就说村里人没把他老伍家当外人,他高兴。由于他爱出力帮衬,人好,所以村里老小都挺尊重他。

20xx年,国家举办奥运会那年,“刺五加”出事了。“刺五加”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在竞标现场动了刀子杀了人。再后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刺五加”一案,小到一般办事员、大到省厅级领导以及社会黑恶人员共牵出涉案人员六十余人,朝野震怒,从重从严法办,“刺五加”获死刑缓期执行。至此,“反贪、打黑“成了神州大地的主旋律。永远在路上,民族之幸,百姓之福。

去年元旦假期,分别三十年后,我和“刺五加”第二次见面。在他服刑的监狱。也许是年龄大了,我们都出奇地平静。

我问:“还有几年?”

他说:“死缓改无期,无期又改为有期。要坐十五年,快十年了,还有五年。”

我说:“安心服刑吧!小二(“刺五加”的小儿子)在部队干得不错,都提副连长了。”

他说:“幸得还有你这个当叔的。”

他像自言自语:“这一切太快了。从打铁匠消失到登上月球才多少年……”

告别“刺五加”,车子在荒野岭颠簸上路。看着连绵不断的群山,想着在山里改造的“刺五加”,恍如隔世。人生如烟起烟落,个体看似坎坷曲折,可它在时代变迁的潮起潮落里,个人那点起起落落真是弹指一挥、鸿毛而已,实在不必计较,不必执着。

“刺五加”说,出来后就回老家放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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