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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长大的莫扎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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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莫扎特传记,有一个细节让我笑喷了。
  
  1777年12月3日,莫扎特给表妹写了封信,信的开头是这样的:“亲爱的表妹,在我坐下写信之前,先去了趟茅房。现在,已经解决了。感到轻松无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我又可以填满我的大脑了……如果你闹肚子,抬腿就往厕所跑,如果你憋不住,那就拉到裤裆里……代我向我们的朋友们致以比臭屁还要臭的问候。”笑罢,我好奇地查了一下莫扎特的生日,当时他已经21岁,不是小孩子了。
  
  实际上,莫扎特一辈子都没长大,一辈子都是顽童之心。他喜欢跳舞、骑马、击剑、打台球;他喜欢打扮,以弥补自己说不上英俊的相貌;贪图热闹,嗜好养鸟,甚至还教八哥唱歌;他爱讲粗话,恶作剧,身上总有释放不尽的能量。莫扎特是个天才与幼稚、细腻与粗莽、高雅与鄙俗、不羁与忧伤的矛盾体。他爱说粗话,并能从粗话中感受音乐的律动;他爱打闹,但只要发现屋里有平展的地方,哪怕是窗台和枕头,都会情不自禁地轻轻盲弹。
  
  莫扎特的好友、小说家卡罗林•皮希勒在回忆录中记述了一个生动的情节:“一天,我坐在钢琴前弹《费加罗婚礼》中的‘不要再去做情郎’,莫扎特刚好在我家,他悄悄走到我身后,对我的演奏颇为满意,禁不住跟着轻声哼唱,还用手指在我肩膀上打拍子。忽然,他拎过一把椅子坐到我旁边,让我继续弹低音,他即兴弹了一段优美的变奏,每个人都屏息静气地倾听从这位乐神手下流出的曲调。但他突然感到厌倦,跳起来,陷入那种经常发作的神经质。翻过桌子,跳过椅子,像猫咪似的喵喵怪叫,还像顽劣的孩子一样翻筋斗。”
  
  假如心理医生看到这个场景,肯定会把他诊断为“多动症”或“幼稚症”,但问题是,多动解释不了他演出的专注,解释不了他艺术的智商。对他来说,音乐似乎并不是谱出来或演出来的,而是跟打嗝儿放屁一样自然而然的生理产物,他将内心的欢娱以及内心渴望的欢娱一起表现在他的音乐里,哪怕是在他最贫寒、最落魄的时候。
  
  莫扎特5岁作曲,7岁为女皇演奏,11岁创作歌剧,少年时代就已驰名欧洲,假如他没有贪图自由的童心、无视权贵的幼稚和渴望游走的好奇心的话,那么还会有来自天堂的莫扎特音乐吗?李贽曾说:“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存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夫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许多人都把莫扎特的幼稚说成是他的“美中不足”,其实不然,正是这种幼稚,创造出了他的美。这种缺憾是别人认为的遗憾,莫扎特从不肯为别人活着。世俗意义上的成熟者,不会辞掉宫廷乐长职位去维也纳受穷,不会在悲凉中写出《魔笛》这样美妙的乌托邦神剧,在孤独中让美好与光明的洪流如此汹涌。莫扎特幸亏没有长大。他的音乐轻盈透彻,如风似云,漂浮在人间的痛苦之上;如四季轮回,最后的音符总是回到开始的起点
  
  不久前,德国柏林一家画廊展出了一幅最新发现的莫扎特肖像,作品出自德国画家约翰•乔治•艾德林格之手。画布上的男人苍白微胖、皮肤松懈,这幅肖像画于1790年,也是莫扎特逝世前一年。专家估计,这是莫扎特生前的最后一幅肖像。但是无论科学家运用何种高科技手段进行了鉴定,但我仍不相信,准确地说是不肯相信(顶多我相信那是带了副面具的莫扎特)。在我的印象里,莫扎特永远是印在巧克力球金纸上的那张肤色红润、眼大无神的娃娃脸,永远是那个戴着白色假发、永远长不大的天真孩子:“晚安,妈妈。祝您在床上放一个响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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