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林杂志人与社会

蝉与毛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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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几年前读研时,有一次师门聚餐,教伦理学的教授看见刚上桌的“油炸金蝉”,似乎来了兴致,让我们几个学生谈谈感想,谁讲得好谁先吃。
  
  有个来自山东的学兄,说这是鲁系名菜,口感了得,并联想到了《孙子兵法》中“金蝉脱壳”与现代社会中的责任推脱,旁征博引,羡煞旁人,得到老教授首肯,谦虚了几句便尝了第一口。一女生喜游苏州园林,信手拈来拙政园里与蝉有关的俗语与摆设,比如屏风上把蝉和铜钱雕刻在一起表示腰缠(蝉)万贯之类,大家听得饶有兴趣,那女生也连赞好吃。
  
  这时蒋同学接过了话茬,他面色忧郁地谈到电影《诺丁山》里的fruitarian——“禁烹主义”者——认为蔬菜和水果也是有灵魂的,所以烹调很残忍,也不赞成直接从树上摘取食用,而宁可捡掉在地上的。“‘禁烹主义’虽有些极端,但是‘油炸金蝉’这道菜确实有点残忍。”他开始引经据典,称法布尔在《昆虫记》中《蝉的蜕变》一文中谈到,“油炸金蝉”的原料——知了猴是蝉在脱外壳的几个小时前最孱弱的状态,“蝉为了蜕壳往往要辛苦很久,比女人生孩子还要痛苦。”他又满含深情地告诉我们,夏天蝉给正在收集粮食的蚂蚁唱歌鼓劲儿,到了冬天它去向蚂蚁借一粒麦粒,蚂蚁却讽刺道:“夏天歌唱,冬天就接着跳舞吧。”真是不幸的生命……老教授听完,对该同学发言中弥漫的伦理同情极为欣赏,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可我们几个明显受此影响,吃这道菜时压力巨大。甚至这种影响使我对《西游记》里唐僧拒吃“人参果”的一幕又有了重新的认识,的确,那分明是未满三朝的胎儿,怎可拿来食用,拿走,拿走……
  
  上周同学聚会,三年不见的蒋同学一改往日的腼腆与学究,觥筹交错中透露出豪爽,问及其目前工作,他十分自豪:“毛鸡蛋,知道吧,哥儿们开了一家工厂,批量生产,人工控制鸡蛋的孵化温度,要想吃汁水多的半鸡,就温度低点儿,要想吃全鸡——就是蛋里小雞基本长好了快要破壳而出的那种,就得控制好温度,误差不能超过一摄氏度。我这套设备是从国外进口的,国内根本没有,一天生产几千只,供不应求啊,有时间你们到我那儿看看。”
  
  蒋同学依然引经据典,“神农氏他老人家当年在山里尝这尝那,豁出一条命来找吃的,不容易啊,据说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这草有毒!’还是咱们后代艺高胆大啊,变着法子创造大补之物。”一时间,我百感交集,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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