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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要面子的汉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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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本来是刘邦的庶子,在代国当一个小小的国王,能当上皇帝完全是撞了狗屎运,所以开始接到长安的征书还不敢答应,好不容易被中尉宋昌劝服,去长安上任,群臣劝他立太子,他假惺惺地说:“诸侯王和功臣们的子弟这么多,何必一定立我的儿子,如果我真的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人家一定以为我忘记了贤德之人而私爱自己的儿子,这不是为天下百姓忧虑的做法啊。”好像显得自己有多么高尚,想学尧舜禅让天下了。实际上怎么样呢?文帝对皇位的继承并非很洒脱,在有司的劝告下,他马上喜滋滋地立了自己的长子刘启为嗣,而且把在诛除诸吕的斗争中功劳最大的两个宗室朱虚侯刘章和东牟侯刘兴居黜落,仅仅割了齐国的两个郡,分别分封他们两人为城阳王和济北王了事。
  
  从淮南王刘长那里,更能看出文帝死要面子。刘长是刘邦最小的儿子,从小得到吕后的庇荫,非常骄横。文帝即位后,他自以为和文帝血缘最亲,更是有恃无恐。每年从封地入朝时,文帝给他面子,让他和自己同车打猎。这厮却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开口闭口称文帝为“大兄”,要知道文帝虽然是他哥哥,但毕竟是皇帝,普通老百姓有家人之礼,但皇帝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下大计,家事都是公事,虽然是兄弟,也得按规矩来,哪能这么没礼节的。文帝心里早就烦他了,碍于要保持一副“兄弟怡怡”的样子,只好强忍不快和他虚与委蛇。刘长愈发得意,竟擅自椎杀了高祖时的功臣审食其,理由是审食其在他亲生母亲遭难时没有援助。幸好文帝也讨厌审食其,审食其在楚汉相争的时候,一直是吕后的心腹,后来当郎中令,出入代表吕后传诏,几乎架空了丞相,也因此一致被朝臣们厌恶,他死了可谓大快人心。所以文帝这次赦免了刘长。
  
  从此,刘长变本加厉,愈加嚣张,竟然派人私通匈奴和闽越,终于被文帝抓到了造反的证据,下诏将刘长流放蜀郡严道的邛邮。哪知刘长虽然酷暴,性情却非常刚直,从淮南王诸侯一下子变为阶下囚,身份的转换落差太大,一时想不开,在流放的路上绝食而死。文帝听到消息,一下子慌了神,悲哭起来,我们大概以为文帝是良心发现,对弟弟的死很伤心罢,其实完全想错了。他抽泣地对曾经劝谏过他的大臣爰盎说:“我因为没有听从你的话,搞得现在有杀弟的名声,真是后悔莫及啊,呜呜。”原来他是怕自己有“杀弟之名”,要知道仁厚是他一向自诩的啊,他之所以能当上皇帝,也是靠这个名声,怎么能说毁就毁了呢?到这时候,爰盎还有什么办法,只好赶紧拍马屁说:“陛下有高世之名三,此不足以毁名。”
  
  文帝两眼放光,马上追问:“哪三条,快说快说。”爰盎说:“当年陛下为代王时,太后久病,卧床三年,陛下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汤药如果没有经过陛下亲口尝过,陛下不会把它献给太后。遥想春秋时的大孝子曾参,他不过是个泥腿子,他都力不能及啊,而陛下以诸侯王之尊做起来却轻而易举,这难道不伟大吗,此为其一;当年诸吕掌权,功臣专制,陛下从代国来长安,形势非常凶险,就算古代的勇士孟贲、夏育都会脸色震恐,而陛下却浑若无事,这难道不光荣吗,此为其二;陛下来到长安,住在代国驻长安的办事处,群臣要陛下即皇帝位,陛下朝着西方谦让了三次,朝着南方又谦让了两次,古代有个泥腿子叫许由的,尧把天下让给他,他只谦让了一次就竖子成名了,陛下却让了五次,这难道不高尚吗,此为其三。何况陛下并不是真想杀淮南王,只不过沿路的官吏没有照顾好,让他饿死了。这跟陛下毫无关系,陛下有什么可以伤心的呢?”
  
  文帝听完爰盎这番巧佞之言后,马上破涕为笑,史书上写的是“上意乃解”,真是春秋笔法。文帝一听自己的名声不会受损,立刻就不悲伤了,可见他对兄弟的死是心不在焉的。他问爰盎下一步怎么办?爰盎说:“把那些沿途不敦促淮南王吃饭的官吏斩了以谢天下就是了。”文帝马上照办,于是那些淮南王经过的沿途郡县官吏就成了维护文帝“仁爱”名声的替死鬼,真是冤哉枉也。之后他又封刘长的四个儿子全部为列侯,表示自己的仁厚。他心里这块石头大概是彻底放下了。
  
  不过虽然如此,民间仍然流传儿歌,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米,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文帝听到后,叹道:“难道天下百姓真的认为我贪图淮南王的土地而杀害弟弟吗?”又把城阳王迁徙到淮南,统治淮南原来的土地,过几年干脆把刘长还活着的儿子又分别立为淮南王、恒山王和庐江王,搞得忠臣贾谊为此上书劝谏,说希望文帝不要因为好虚名而为后世留下祸患。因为淮南王的儿子一旦当了王,长大了之后一定会思量为父亲报仇,给天下带来动荡。但是文帝不听,淮南王刘安终因造反自杀。这可以说是文帝慕虚名而带来的后患。
  
  除了政治声名之外,文帝还比较喜好文化声名。大才子贾谊以博学鸿词闻名,文帝虽然欣赏他,实际上暗地里也在和他较劲。他曾经把贾谊贬到外地当官,过几年又召回长安,在宣室促膝长谈,以为可以搞个辩论赛什么的,哪知说了没几句,发现自己插不上嘴,仍只有竖着耳朵听的份。而且贾谊讲得太生动了,他听得入迷,不知不觉连身子都往前倾侧,生怕耳朵里漏了一个字。
  
  辩论赛变成讲座,这显然是文帝始料不及的,所以虽然开始听得过瘾,但在贾谊走后,文帝还是免不了目眩良久,怅然若失,叹道:“唉!我好久没有见到贾谊,自己以为学问可以超过他了,哪知他妈的还是比不上。”虽然很沮丧,但至少透露他一度是把能省的时间都省下来,相当用功学习,企图超过贾谊的。这样等贾谊来夸奖他的时候,就可以得意洋洋地说:“哪里有什么天才,我是把谈恋爱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的。”保持刻苦学习的优良作风,这对一个身边美女如云的皇帝来说,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容易。他本来做好了充分准备才把贾谊召回,谁知结局是这样。
  
  于是在这次谈话之后不久,文帝立刻又把贾谊贬到梁国,当梁孝王的太傅,贾谊就死在梁国,再也没有回来。有时候我想,如果贾谊能像爰盎那样偶尔拍拍文帝的马屁,不要把才华展露得太嚣张,文帝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贬到外地做官。
  
  总之,文帝爱好声名是件好事,只不过他有时过于追求这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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