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客，菜要好

《围城》里面引用过拿破仑的一句话：“请客，菜要好！”这话确实是拿破仑外交政策的核心原则之一。拿破仑非常担心手下的外交官小气抠门儿，丢自己的人，所以反复教育他们不要只算经济账，还要算政治账，一手要抓情报工作，一手要抓菜篮子工程。
　　
　　在拿破仑的谆谆教导下，他手下的外交官一个个都勇猛精进，狠抓使馆的厨房工作，取得了喜人的成果。比如拿破仑的驻俄国大使科兰古，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圣彼得堡举办的豪华宴会，不仅主菜精益求精，连水果都极尽奢华。西瓜、葡萄等都从法国直接运来。一个樱桃市价高达数十法郎。
　　
　　中国也有拿破仑的知音，那就是隋炀帝。隋炀帝对外国友人也一向出手阔绰。根据《资治通鉴》记载：隋大业六年（610年），一大群外国友人造访洛阳，为了让这些没见过市面的洋人彻底震撼，隋炀帝搞了盛大的招待会，据说，招待会里光是拉二胡吹笛子之类的音乐人就有一万八千人之多。几十里以外都能听到这一万八千个音乐人制造出的可怕噪音。招待会一搞就一个月。这些洋人听歌有暇，就跑到市场闲逛。在隋炀帝的安排下，各个酒店一看见这些洋人，就一起动手，拉他们进店，给他们东西吃给他们酒喝。吃饱喝足的洋人要埋单的时候，大隋朝的小二们总是谦虚而又矜持地说：“对不起。想来贵国还停留在奴隶主义或封建主义阶段。不好意思，我们大隋朝已经跑步进入了先进社会。我们制度先进，地大物博，吃饭从来不要钱。”洋人听了，无不惊叹。
　　
　　其后的时代，则是一个外交伙食持续衰退的历史。到了宋朝，接待外宾不仅远远没有了这个规格，而且还有些存心装穷。当时，宋朝政府害怕辽国人勒索，故意装出一副穷相。接待辽国使节的时候，故意弄些粗茶淡饭来对付，以表示自己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你们要是再勒索我只有死给你们看了。这还只是粗茶淡饭，到了后来更有越来越不像话的趋势。按照《万历野获编》的说法，明朝招待外宾的伙食比起前代更是直线下降：饭是馊的，肉是臭的。这倒不是明朝政府装穷。政府确实是有款子拨下来给这些外国人吃的。但是架不住接待员、司务长、厨子伙在一起腐败。他们一腐败，肉和菜也只好一起腐败。
　　
　　当然洋人并不都那么老实达观，里面有一些奸诈的家伙居然不肯老老实实地把这些臭肉臭菜吃下去，反而大发牢骚，很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负责宴席的主管领导们也只好装作没听见。
　　
　　其实这些使节也不用太过不满，国宴的伙食标准还有更糟糕的呢——比如马粪。
　　
　　武则天时代的周朝和突厥相当不和，双方时刻有爆发冲突的可能。这个时候，一个倒霉的官员李良弼在外交舞台上闪亮登场。这个人官拜拾遗，平时喜欢摇头摆尾地谈哲学，在当时也算个业余的哲学家吧。他自告奋勇出使突厥，想用外交哲学折服那些蛮子，结果一到地方，就被人按到了餐桌上。
　　
　　这就不是馊饭臭肉的问题了，李拾遗面前，赫然是一盘马粪。马粪旁边是拿着刀的突厥武士。本来，李拾遗也许可以跟这些武士谈谈哲学谈谈价值观，将他们感化后撤下马粪，换上烤全羊。但想来是由于语言不通的问题，烤全羊没有出现。李拾遗只好拿出哲学家的达观态度，抖擞精神，一口气干掉了一整盘马粪。
　　
　　后来这位李拾遗回国后，被国人留下一个话柄，说是：“李拾遗，能拾突厥之遗（古语有大粪之意）。”据我所知，李拾遗的饭食，在外交史上是伙食标准最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