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鼓掌

近些年，我越发不爱看晚会了，尤其是现场，尤其是坐在前排。都说看现场气氛好，坐在前排气氛更好，我这个拧巴的人却消受不了这点儿好。当然也不是喜欢坏气氛，我虽然拧巴但尚且拧巴不到那个程度，归根结底，就是不喜欢演员要掌声。
　　
　　每有晚会必有演出，每有演出必有演员，每有演员必有演员要掌声。要的方式多姿多彩。有最老套的：“请大家支持我，给我一些鼓励，好不好？”有耍赖的：“快鼓掌啊，不鼓掌我就不开始！”有撒娇的：“我唱得好不好？好还不鼓掌啊？你不鼓掌怎么能证明我好呢？”有挑拨离间的：“大家的掌声真热情，不过左边的观众比右边的观众更热情，右边的观众没有吃饭吗？”有技巧性更强些的：“坐了这么长时间，累了吧？我带大家做一个最简单的运动好不好？请大家把双手举过头顶，掌心相对，随着我的节奏大力地拍——”
　　
　　最让我讨厌的是这样的方式：“所有的炎黄子孙请热烈鼓掌！”“鼓掌的都是善良的人！”“你爱我们的家乡吗？请用掌声来表达你对家乡的心意吧！”
　　
　　——凭什么啊？凭什么要你用掌声来界定我是不是炎黄子孙，我是不是善良的人，我是不是爱我的家乡呢？凭什么呢？谁给你的权力？
　　
　　我知道煽情是个宝，用到哪儿哪儿好。但这种讨要掌声的煽情方式却让我有一种本能的厌恶，觉得这种行为在本质上更接近于一种温和或者热络的“绑架”。套用那个从网络下载的“被”字句就是：被鼓掌。难道不是吗？如果是看电视也就罢了，随便你怎么要掌声，我只纹丝不动。但在现场，纹丝不动就不好，显得自己像一个有病的怪人，一个冷血动物。
　　
　　那次，不幸坐在第一排，一个演员下台互动，正好站在我的面前，又唱又跳，在我强颜欢笑的时候，还把话筒递到我的嘴边。我闪开的同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蓬勃而生。我真想对他大吼一句：“别招惹我，行吗？”
　　
　　你唱你的，你演你的，我呢，自会看我的。如果打动了我，我会遵循一个观众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为你鼓掌。但在我没有鼓掌欲望的时候，请给我不鼓掌的自由，请允许我拥有不鼓掌的自由。如同莫言先生某个演讲的题目一样：《当众人都哭时，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当众人都鼓掌时，应该允许有的人不鼓掌。请允许我能当那个不鼓掌的人。
　　
　　当然这不仅是演员的问题，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太脆弱了。面对一个都在鼓掌的群体，不鼓掌是需要勇气的。很多时候，我都缺乏这种勇气。也因此，最好的方式就是尽力逃避，尽力躲开需要集体鼓掌的任何场合。目前的我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