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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陈光炅的盲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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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陈光炅的盲人生活

黑暗马拉松
  
  陈光炅的右眼残存一点光感,在亮度特别高的环境中,一些巨大物体的影子偶尔会从他视野中闪过。2004年,陈光炅患上了一种视网膜色素变性的眼科疾病,他的视野像拼图一样一块块地剥落,然后彻底消失。
  
  与视野一同变窄的还有他30岁之后的人生。陈光炅不得不放下做律师的职业规划,与来自各地的盲人一起,住在20多人一间的大通铺宿舍里,学习按摩技术——这是大多数盲人的唯一出路。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快速变换,在广州开起了按摩店,最多的时候有4个员工。
  
  2010年,他看了毕飞宇的小说《推拿》。读后,他感觉其中对盲人走路和聊天的一些细节写得很到位,但终究还是一个明眼人理解的盲人世界。此后,陈光炅开始写作——他在培训班学会了使用由语音读屏软件和键盘构成的电脑写作系统。他写盲人所能“看”到的世界:盲人究竟在想什么,盲人害怕什么,盲人的生活希望是什么。
  
  “盲人都以牺牲自己健康的方式换取别人的健康”,按摩房的日子曾让他的身体和精神不堪重负。不从事按摩工作后,深居简出的他仍然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2017年,陈光炅开始练习长跑,体重从100斤左右迅速长到了120多斤,并且有了肌肉。
  
  2019年,陈光炅出版了纪实小说《黑暗马拉松》,取材于自己成为一名马拉松选手的经历。在陈光炅跑完第一个半程马拉松后,奔跑的欲望已经难以抑制。借助一根与陪跑员相连的陪跑绳,陈光炅在黑暗中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长跑和冲刺,路程累计达到2000多公里。
  
  那段日子里,陈光炅时常想起自己做过的一场梦。在梦中,他不停地奔跑,从不同的城市中穿过,他可以清楚地看见街道和飞鸟。他在书中写道:“我继续向前跑,跑过了东京、跑过了新宿、跑过了池袋,最后好像跑过了石神井,见到了一个一笑就会低下头、垂下眼帘的姑娘……”
  
  少有选择的余地
  
  睡大通铺的时候,陈光炅听过一些“惨烈”的故事:许多盲人从小被扔进孤儿院,被领养后又被弃养,在盲校饱受歧视;一些盲人孩子憎恨父母让自己来到这样一个黑暗的世界。
  
  陈光炅说,盲人在生活中很少有选择的余地,“就整个群体来讲,文化程度都是偏低的,从盲校出来,就业岗位特别少,大部分只能去做按摩”。
  
  在“盲人圈”,陈光炅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好人,有当骗子的,还有心理变态的……有时候歧视盲人的竟然是盲人”。
  
  确诊之初,陈光炅的脾气变得很坏,别人劝他少喝酒,他掀了桌子,和那人扭打在一起;妻子准备了饭菜,他也会一下子打翻。后来,他离婚了,脾气也逐渐被社会磨平,现在即使别人当着面喊他“瞎子”,他也不在意了。
  
  为什么路上很少见到盲人?他们几乎都待在家里或者按摩店中,甚至一两个月不出门。陈光炅解释说,盲人不敢出来。他问过一些施工的工人,盲道上的凸起是做什么的,结果对方的回答是“好看”。由于缺少专业认知,一些盲道的铺设并不符合规范。盲道上,有时还摆满了单车和障碍物。
  
  陈光炅身边的盲人朋友幾乎都有被歧视的经历,他们上班坐公交被人抱怨“没事你们出来做什么”。一次,司机让乘客们往后挪挪,陈光炅一动,后面的人却说“你就待在那里”,意思是,“你就待在那里别添乱”。
  
  生存之上的追求
  
  1997年,从工厂子弟学校毕业后,陈光炅被单位公派去日本进行了半年多的学习。回来后没多久,下岗潮来临,和很多失业的同事一样,陈光炅放弃了机械制造、绘制图纸的本行,成为一名副食销售员。
  
  考虑到当时做律师的前景,陈光炅在四川省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开设的成人班里,完成了4年的法律学习。有一年多的时间里,陈光炅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则在一家化妆品公司担任电脑员。
  
  失明之后,从2007年到2009年,陈光炅在广州开了两年多的按摩店。当时,广州按摩店的人均消费在35元以上,成都的只有18元。那时做按摩的盲人远没有现在这么多,如果一直做下去,陈光炅现在可能已经是一个富足的连锁店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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