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的财主

有一次耶稣对一群十分有学问的人说：
　　
　　“人的生命不在乎家道丰富。”
　　
　　然后他说了一个记载在《圣经·路加福音》第12章的故事：
　　
　　有一位财主，田产丰盛，自己心里想：“我的出产没有地方收藏，怎么办呢？”又说：“我要这么办，要把我的仓房拆了，另盖更大的，好在那里收藏我的一切粮食和财物。然后要对我的灵魂说：‘灵魂哪，你有许多财物积存，可作多年的费用，只管安安逸逸地吃喝快乐吧。’”上帝却对他说：“无知的人哪，今夜必要你的灵魂，你所预备的，要归谁呢？凡为自己积财，在上帝面前却不富足的，也是这样。”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这个财主怎么看都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而耶稣竟然在这个故事中称他为“无知的人”，为什么？
　　
　　的确，这个财主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他有丰富的田产，多到无处可容；他会不断地思考问题；他对自己充满信心；他不仅自己发现问题，还为自己提供答案——拆去旧的仓房，另盖更新更大的——然后立刻付诸实行；同时，他也是一个懂得享受生命、寻求快乐的人，他对自己说：“只管安安逸逸地吃喝快乐吧！”这句话多么像现代功利主义者的座右铭。J·S·Mill说过一句非常有名的话，就是源自这位财主的灵感，他说：“吃喝快乐吧！因为明天我们将会死！”具有上述这么多优点的人，谁能说他不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
　　
　　然而在耶稣说的这个故事中，上帝竟说这样一位令我们羡慕的财主是一个“无知的人”，岂不怪哉！为什么？
　　
　　在另一个场合，耶稣曾说过另一句震撼人心的话：
　　
　　“人若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处呢？人还能拿什么换生命呢？”
　　
　　在这句话中，耶稣竟然跟我们大谈生命中的赔赚之道。什么是成功？也许一个“赚”字就可以概括了吧？赚的人生就是成功的人生，赚！赚！赚！赚了就成功了！然而什么叫做赚？在赚进来的同时我们会付出去什么？如果在人生的收支表上不能平衡，入不敷出，我们的一生就赔定了。一个商人必须常常注意他的资产负债表，才能不被表面数字所迷惑，才能真正了解赔赚实况而作投资的考虑。那么我们有没有好好地列出一张生命的资产负债表，仔细分析一下在我们人生的大投资中，究竟是赔是赚？
　　
　　一般人面对人生只计算他赚到了多少，譬如名声、地位、财富、享乐等等，然而人赚得了这一切之后，真能带给他满足和快乐吗？请看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有谁能像他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建立了一个地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然而，这位年轻的君王还来不及享受他的功绩，死亡就忽然来临了。他眼看着他出生入死用血汗建立的大好江山，只好悲痛地留下了两句遗言：
　　
　　“看哪！我两手空空而来，又两手空空而去。”
　　
　　著名的水彩画家席德进先生满心相信，自己60岁以后会在绘画的境界及技法上有更大的突破精进，而创造一代画风。然而，正当他意气风发、雄心万丈，准备向艺术的大海扬帆前进之际，不幸患上了癌症。临终之际席先生说：“我真不甘心，我好惨啊！”
　　
　　新儒家大师徐复观教授著作等身，学术影响极为深远。新儒家学者一向强调生命中的内在超越力，坚持人有由内而外、自救救人的能力。然而一旦面对生死，人是否有足够的智慧坦然面对，绝不是内在超越或外在超越的夸夸其谈就可解决的。徐复观先生去世后，他的女儿徐均琴在《联合报》副刊上写了《人的文化，爱的文化——怀念我的父亲徐复观先生》一文，文章一开始就写道：
　　
　　“跟父亲在一起的最后几天，父亲睡得很不安稳，时时唤祖母，时时急促地叹着：‘好惨啊！好惨啊！’
　　
　　问父亲有什么要交代、嘱咐的话，父亲抿着嘴，很难过地摇摇头，眼角噙着泪水。
　　
　　每想到父亲，浮现在眼前的，总是父亲去世前，在至爱的儿女身边所感受到的寂寞和失望。”
　　
　　如果一个人艰辛奋斗走完了一生的道路，却只能在临终之际悲叹“我好惨啊！我真不甘心！”“好惨啊！好惨啊！”那么，不管他过去走过的路有多辉煌，就他的人生而言，他是彻底地失败了。
　　
　　看了这些故事，你能知道为什么耶稣要称那位聪明能干的财主是一位“无知的人”吗？我们发现这位财主在拥有一切之后，竟然对他的灵魂发出了一声呼喊：“灵魂哪！你有许多财物积存，可作多年的费用，只管安安逸逸地吃喝快乐吧！”他的问题在哪里？他的问题在于他想用钱财的累积来满足灵魂的需要，这种物质与灵魂的错置，使得他一切的财富化为乌有。耶稣直截了当地指出他的问题所在，他说：“今夜必要你的灵魂，你所预备的，要归谁呢？凡为自己积财，在神面前却不富足的，也是这样。”
　　
　　人不管在物质上有多富有，永远填不满灵魂深处的空虚。面对生死，面对终极，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吗？